忘不了……
今天是你离开这世界的周年!虽远离江城,我仍会想起天涯的故人的,那些死去的或是正被生活所煎熬着的。前天我想起了李素珍,在我的同学中她是最通情达理的人,也是最口无遮拦的人,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昨天我又苦苦地想起青年书画家米克勤,他在搞书画的朋友中,是较有才气的一位,他对艺术的执着常让我感到惭愧。今天我想起了逝世一年的丁珍,明天或者后天,我会想起更多的谁,人与社会的关系就是这么样。
我初睹陈建华,丁珍夫妇风采,是在八十年代末的一次家宴上。那次是我的朋友张世盖请客。我与陈建华、丁珍都是同学,但不同班。世盖与建华同时参的军,后来在一个连队,双方相处融洽,从部队回来后,他们经常在一起联系,渐渐地我与他们也熟悉了,我们的神交便开始于此时。丁珍和我既是同学,也是朋友,这回丁珍的死对于我是一个挚友的丧失,我所感到的也是朋友的悲哀,这很难用笔墨纪录下来。朋友的交情可以深厚,而这种悲哀总是让人心神不定,想要用恰当的文字来表示却是挺难的。假如我与丁珍夫妇的关系疏一点,倒还容易说话,随便说一番都不要紧。很熟的朋友却只作一整个人看,所知道的太多了,要想挑选就感到极为棘手。而且褒贬稍差一点分量,就感到难以让人信服,有不诚实的感觉,比不说还要不好。荏苒一年之久, 什么文章都没有写。丁珍死后整三个月,只是给建华打了一个电话,还是为别的事去叨唠。但是在梦中,丁珍却总是浮现在脑海中,时不时地在责备我。我感到内疚,也有难以言说的苦衷。去年的“五一”期间,高中同学朱松华遍邀同学聚会,我与马建国分别从襄樊、宜昌赶回了武汉。4月30日,初中同学董汉荣打电话跟我说,丁珍得癌症住院了。我听说后,仿佛整个人坠在了半空中,当晚我们相约去探望丁珍。在市一医院住院楼,我们竟鬼使神差地转悠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丁珍的病房。我们踏进病房,抬头看到丁珍的时候,不觉吃了一惊,在那弥漫着药水气味的空气中间,丁珍倚靠在病床上,首先看到的是丁珍那苍白的脸和忍住痛苦的表情。丁珍的病床靠近窗前。建华告诉我们,丁珍刚刚大出血,抢救了好一会,才脱离危险期,我看到丁珍那白色被子上有许多血的痕迹,心里一阵心慌。丁珍看到了我,很是惊异,她说:“你怎么也来了”。我说是同学聚会,听董汉荣说你在住院,就来看看你。
望着丁珍那被病魔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神情,我的心仿佛在被毒蛇吮咬。在我的同学中,她是最没有自己的。她活着,好像总是为了别人,为儿子活着,为丈夫活着,为周围的人活着。她每次到襄樊来,不住宾馆,不住酒店,总愿在我家里。她第一次与我妻子结识,就成了很好的朋友。她出身高干家庭,却无高干子弟的傲慢,她亭亭玉立,堪称校花,却无校花的张扬和妩媚,她更像一尊女神,一尊永远耸立在我们心中的女神。她虽小我们三、两岁,却总像个大姐似的,给人温暖,给人情意,给人无微不至的关心。“何人绘得丁珍影,望断青天一缕霞”。记得我女儿将从湖北美术学院毕业时,我想让女儿留在武汉,建华感到有点为难,丁珍知道后,就托人把我女儿安排在武汉大唐广告公司搞设计,女儿与老板见面了,也谈好了,后来考虑到单位是私营企业,我们让女儿回了襄樊,虽然女儿没有留在武汉,但丁珍热心助人的情意却常常让我感激不已。
一个人患病在医院之内,又得的是晚期癌症,是挺寂寞的事,幸亏有建华无日无夜的看护,在你最需要情感和安慰的时候,给予你以精神的药草。但渐渐走进的死神,那可怖的手爪你怎么看得见,你只能呆呆地躺着,让憧憧的魔影自由的来往于你丰富的幻想之中,或者是面对面地望着一个无底深坑里面许多不敢见阳光的丑物蠕动着,恶臭时时向你扑来,你却被缚在那里,一毫也动不得,并且有肉体的痛苦,时时抽过四肢,逼促出短促的呻吟,抽挛起脸部的筋肉这便是病魔对你这好人的酬报。
记得九十年代初,我只身一人在政府汉办工作时,每逢节假日或者星期天,你总要约三、五个同学在一起相聚,不是在汉办就是在你们家里,大家说得都是那么开心,那么无拘无束。我们谈工作、谈学习、谈生活、也谈未来。在汉办两年的日子里,虽似孤独,却充满温馨,我们之间无拘无束,无话不谈,仿佛像一家人似的。那逝去的往事却让人回味无穷。从汉办回襄樊后,我们常有书信来往,每次给建华的信,你总是代劳回复。记得我刚回襄樊不久,你就来了一封信,谈及建华的情况,从副科提为正科,职位提了,但实惠却少了,你却想得很开,认为“钱是身外之物,多有多用,少有少用,只要是建华干得顺心,心情舒畅就行”。还谈及郑仁福、王鹏、涂利华以及马建国等同学的情况。你的心总是在别人身上,每次你都是避开自己不谈,让人总感到有深深的遗憾。
我用呆滞的目光,注视着丁珍那被病魔折磨得十分憔悴的脸。她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着,一会儿拟电报稿似的与我们说着话,我不忍再影响她的休息,只得道声告别。
临别,我握着她的手说:“好好养病,晚一点我们再来看你”。你认真地听着,并无言地点点头。谁知这一离去,却是我们之间的永诀,永远永远地天各一方了。
我刚得到丁珍的噩耗,却不敢相信,不信丁珍这样一个可爱的人会死得这么快,现实会这么残酷。我本可以赶去参加追悼会的,但我还是决定不去,我不愿看到丁珍那死去时的场景,我愿丁珍那窈窕的身影永远活在我的心里。谁知我这个不明智的决定,却使得我那一段时间的精神,恍恍惚惚,倍受煎熬。每到夜间,只要一闭上眼睛就都是丁珍的身影。我知道丁珍是在责备我,责备我为什么不去道一声别。我想等到晚一些的时候去墓上看你,谁知这一等就是半年多,去年的12月中旬我到省美协办事,顺便约了世益。那天下午去墓上时,天气预报都无雨,却下起了大雪,连出租司机都感到诧异,那是武汉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下得大地一片雪白,我知道是丁珍在显灵,在责备我的晚到呢?在墓上,我久久地伫立在墓前,不觉泪流满面、失声而泣。我在心里想好人为什么如此命薄,难道真应了红颜薄命的老话吗?!
谁也想不到在这时候,丁珍应该是享福的了,儿子到加拿大留学去了,建华又是一所大学学院的书记,自己的工作也是挺让人羡慕的。可却染上了这不该你得的病。我总在想为什么好人得不到好报,好人为什么就不能活100岁、200岁,活个天长地久呢?!丁珍这样一位可爱的人,真是一片春光、一朵彩霞,一团火焰、一腔热情。朋友们,丁珍是走了,我也失去了一位最好的朋友,但她那影子会永远留在我们心里,她放的光亮也会永远留在人间。
先和你谈这些吧。2005年5月5日是你逝世周年的祭日。你能腾云驾雾的站在云端吗?或者阴魂出现,接受我的祭奠?我们以纸钱和鲜花等待着。
最后我还写了一首《伤逝》的短诗,其中有一段如下:
四月三十日,
约友探丁珍;
忍痛佯含笑,
凝视心悲啼。
空约长期依,
阴阳已隔离;
漫天飞雪到,
墓前不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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