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审美特征是静穆、幽邃和空寂。而且静穆得有些曲高和寡。它与浮躁者绝对无缘。 领略“江流天地外”的壮阔气势,只要登上山顶便可以了;而感受“月照开烟树”、“幽人自来去”的情趣,却需要审美主体的较高底蕴,或者是特殊的境遇。 说到底,它是一座以“隐文化”而著名的山,但是,这一点与我们时代的精神该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如呵!—— 鹿门山: 隐者静穆的幽境 汉江流域沿江两岸,有一个十分耐人寻味的地理现象:江南的山,基本均属喀斯特地貌,崇山峻岭;而江北的山,又基本属丘陵,黄土山岗。鹿门山处于江北,却是一个例外。而且几乎是汉江流域的唯一一个例外。它不但属喀斯特地貌而且山林茂密郁郁苍苍。但是,鹿门山的出名不因为他的地貌的特殊,而是因为一个“隐”字,才名满天下,史不绝书。其实这就交给了我们一把认识鹿门山的钥匙,即必须从“隐”入手,从它的丰富的人文内涵切入,我 们才能深入地认识鹿门山。既要理解它的形式美特征,更要把握人之于山的自我观照的审美意义。也就是说,我们必须从人在鹿门山的社会实践,来认识自然与人的和谐与统一。这就涉及到了马克思的“自然的人化”的观点。换句话说,鹿门山属于“人化的自然”。 东汉末年的庞德公、唐代的孟浩然和皮日休在鹿门山的隐逸生活使得这座山名声大噪。在封建时代,“隐”是一种政治态度,有时也是一种姿态。鹿门山接纳了他们三人,但它们的“隐”却分属三个类型。庞德公是纯粹的“隐”。刘表以封疆大吏之尊,数次延请,他丝毫也不为所动。他说:“鸿鹄巢于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栖;鼋龟穴于深渊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趋舍行止亦人之巢穴也,且各得其栖宿而已。”其实是看透了当时社会黑暗后的大彻大悟。这种啸傲山林的生活方式,后来成为中国封建时代知识分子的一种无奈选择。从这一点说,鹿门山的文化意蕴要比西安附近的终南山要磊落得多,“终南捷径”透露的是谋取官职和名利的卑鄙和虚伪的假惺惺。孟浩然的“隐”,是先假后真。青年时期是天性所好,寄情山水陶冶性情,也是一种姿态,借庞德的名望播扬自己的名声。长安归来的“隐”,虽也不免“未能忘魏阙”,但毕竟是他平静心河里的偶尔浪花。“人随沙岸向江村,我亦乘舟归鹿门。”山寺钟鸣的黄昏,人们纷纷归家,浩然却离家而去鹿门,足见其心境已超越了世俗。鹿门的月照烟树,岩扉松径,恰好慰藉他心中的长长的寂寥。至于皮日休的“隐”,则是另一种极端,是以自我否定为终结。最终参加了黄巢的起义,但是,“鹿门山下捕鱼郎,今向江南作渴羌”。虽远在异乡,然而,对鹿门的眷眷依然是其不解的心结。 鹿门山对隐者的吸引力源于它的静穆和幽邃空寂。这种静穆甚至有些曲高和寡,因为它需要人生的特殊际遇和遭逢,为此方能获得的况味。它与浮躁者是绝对的无缘。 鹿门山也有它自然亲和的一面,领略千古江山的壮阔气势,只要登上山顶便可以了。西北望,“水落鱼梁浅”,那点缀着归人身影的平沙远渡,新月般的江畔小舟,历历如画;东南极目,“江流天地外”,如带的汉江缥缈天际。获得这些,只要有“我辈复登临”的兴致便可。而感受“月照开烟树”、“幽人自来去”的情趣,却需要审美主体的较高文化底蕴。 鹿门山高不及昆仑,秀不及峨眉;雄不及泰岳,美不及黄山……,但是环宇之内,以“隐”为特征的山却仅此一座。但是,这一点又与我们时代的精神该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如呵! 但是从人类文明的演进而言,鹿门山是典型的中国隐文化的孑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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